隨著石油價格的一再飆升,有些美國人開始懷念與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合作的日子。
阿富汗雖不是石油生產國,但卻是里海石油運往世界石油市場的最佳通道,不僅距離短,而且曾經比較安全。因此,從阿富汗北部鄰國土庫曼建一條經阿富汗、巴基斯坦到阿拉伯海的油氣管線,是美國夢寐以求的戰略構想。
要實現這一戰略構想,前提條件就是爭取一個支援美國的、穩定的阿富汗政權。然而目前卡爾扎伊政府連首都喀布爾的秩序都無法維持。
正當一些美國政客為此撓頭時,美國與塔利班秘密接觸的傳言卻不時傳出。從美國與塔利班的交往歷史及其在該地區的石油戰略來看,重新認識和接觸塔利班,可能并非空穴來風 當然,美國并不想恢復阿富汗的"塔利班時代",重新接觸塔利班,也許是一種無奈選擇。
美石油巨頭懷念塔利班時代
1996年塔利班上臺後,控制了阿富汗95%以上的國土,大有統一全國之勢。當時,美國第9大石油公司加利福利亞聯合石油公司即尤尼科(UNOCAL)就計劃在阿富汗建造一條耗資20億美元的土阿巴石油天然氣管道。
為了實施該計劃,從1996年開始,美國人與沙特人合作,利用沙特德爾塔石油公司總裁與塔利班的特殊關系向塔利班施加影響。尤尼科公司邀請塔利班的一個代表團到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休斯敦和首都華盛頓討論這項計劃。不過,由於塔利班要價較高,開出了美國給予其外交承認和鉅額經濟援助等系列條件,最終雙方沒有達成協定。
在目前的布希政府中,有一位人物與油氣管線和塔利班密切相關,此人就是美國現駐聯合國大使、前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駐阿富汗和伊拉克大使哈利勒扎德。他本人出身阿富汗普什圖族,20世紀60年代移民美國。克林頓上臺後,哈利勒扎德離開政府,進入尤尼科公司擔任顧問,從事投資風險分析。
為推動經阿富汗的油氣管線項目,他多次敦促克林頓政府對塔利班政權采取溫和政策。1996年10月,他在談及塔利班組織時稱:"塔利班不像伊朗一樣推行反美原教旨主義,我們應當認可他們,并為其提供人道援助,幫助其重建經濟。現在到了美國重新與塔利班合作的時候了。"
值得一提的是,阿富汗現任總統卡爾扎伊當時也是尤尼科公司的顧問,他和哈利勒扎德均在努力推動經阿富汗的油氣管線項目。
1998年,尤尼科公司與沙特德爾塔石油公司、土庫曼政府、巴基斯坦新月石油公司和俄羅斯的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等大型企業簽署協議,準備成立一個名為"中央天然氣"的聯營企業,建造一條長1400千米、估計耗資20億美元的油氣管道協議。
它將從土庫曼道拉塔巴德的天然氣田通到阿富汗邊界,然後再延伸到阿富汗的赫拉特和坎大哈,并與巴基斯坦的奎達市連接起來,後者與巴基斯坦南部已經建成的輸氣管道不遠。為了培訓阿富汗的輸氣管道技術人員,尤尼科公司還與美國內布拉斯加大學簽署了一項數額達100萬美元的培訓合同。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1998年8月,由於有證據表明塔利班也參與了"基地"組織襲擊美國駐東非大使館的恐怖行動,美國用巡航導彈轟炸了本拉丹在阿富汗的基地,美國與塔利班的關系也迅速惡化。
4個月後,尤尼科公司中斷了油氣管線項目以及與塔利班的公開接觸。哈利勒扎德也徹底轉變了腔調,2000年,他在美國《外交》雜志上發表了題為《阿富汗:一個流氓國家的鞏固》的文章,提出了改變對塔利班政權的戰略。
不過,美國與塔利班的關系并未完全斷絕,據說直到"911"前5周,美國國務院官員還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與塔利班駐巴大使商談修建天然氣管道事宜。執掌白宮不久的布希還親自過問此事,并威脅塔利班"如不同意建管道就對阿富汗動武"。"911"事件爆發,小布希政府打著反恐旗號,武力進入阿富汗并推動油氣管線項目也就順理成章了。
毫無疑問,尤尼科公司等美國石油巨頭是十分懷念塔利班時代的,塔利班是最有可能統一阿富汗的政治力量,如果沒有"911",說不定這些公司早就搞定了經阿富汗的油氣管線。
重新接觸塔利班
"911"後,美國一直試圖用軍事手段剿滅塔利班,用卡爾扎伊政權取而代之實現阿富汗和平,然後推動油氣管線建設。
然而,經過6年的拉鋸戰,美國雖然控制了喀布爾和其他一些大城市,并且逐步使卡爾扎伊政權走上正軌,但塔利班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反而出現越剿越多的尷尬局面。美國情報部門逐漸得出結論:軍事手段解決不了阿富汗問題,塔利班仍是阿富汗最有前途的政治力量,如果沒有美國支援,其他政治力量都不是塔利班的對手。
實際上,在意識到不能完全依靠武力解決問題之後,美國從2003年開始就通過不同途徑與塔利班重新秘密接觸。巴基斯坦和美國的情報部門2003 年與塔利班進行了首次直接對話。最近德國媒體也透露,塔利班曾在2005年與德國情報機構有所接觸,2006年英國官員也曾在赫爾曼德省與塔利班代表會面。
這些接觸可能只是戰術性的,比如在局部地區實現暫時停火,不過這些接觸也說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一直存在一批對塔利班持現實態度的力量。以往這些接觸之所以未能收到持續效果,主要是因為美國尚未放棄對塔利班軍事圍剿的強硬政策,而塔利班也被逼全面反擊,要將所有外國占領軍趕出阿富汗。
今年以來,隨著阿富汗地區形勢發展,美國越來越意識到盡快推動土阿巴油氣管線和迅速實現阿富汗穩定的重要性,所以才出現了美國把目光重新投向塔利班的傳言。推敲起來,美國重新思考關於塔利班的對策和加速推動油氣管線建設,主要有兩大戰略目的:
一是用土阿巴油氣管線取代經伊朗、巴基斯坦和印度的管線,從而達到進一步孤立伊朗的戰略目的;二是盡快實現阿富汗局勢穩定,為美國推進大中亞戰略掃除障礙,用油氣管線實現中亞和南亞的利益銜接,從而按美國的戰略設想重新整合中南亞地區。
美國近中期穩定阿富汗和建設經阿富汗油氣管線的雙重目標,使其再次尋求與塔利班接觸。然而,美國要真正實現與塔利班的和解,并把塔利班納入阿富汗政治主流,其戰略設想和付諸實踐之間,還存在相當大的落差。
據2001年切尼的報告《加強全球聯盟》第8章分析,為了確保到2020年時能滿足每天額外增加750萬桶(這一數字相當於中國和印度目前每天的石油消費量)的石油需求,除掉美國的戰略、政治和經濟"障礙"已經勢在必行。由於這些"障礙"大部分是政局動蕩的國家,這意味美國必須靠軍事霸權來確保石油的安全供應。這大概就是美國中央司令部弗蘭克斯將軍公開表示"我們將在阿富汗呆數年"的原因。
美國要接觸和轉化塔利班并非易事,最為關鍵的是如何解決極端敵視美國的以奧馬爾為首的新塔利班運動;其次是要穩定巴基斯坦,繼續爭取巴基斯坦的支援。
不管如何,軍事打擊和接觸是兩個既矛盾又統一的對策,美國接觸塔利班的宗旨,實際上是盡可能將激進塔利班勢力轉化為溫和勢力,為其地區戰略和石油利益服務。
巴基斯坦被推到前臺
今年初,美國的國際石油公司(ICO)已經同巴基斯坦方面簽定協議,未來3年內將為巴方鋪設2200公里的油氣管線。如果能進一步讓塔利班與美國和西方聯軍達成停火協議實現局部和平,那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土庫曼將會就"TAP油氣管道計劃"(TAP為三個國家名稱首字母的縮寫)的安全問題簽訂一個保安協議,從而盡快使土阿巴管線破土動工。
國際石油公司在一篇聲明中稱,與阿富汗的安全以及保險擔保有關的問題已經解決。顯然美國已十分清楚,與喀布爾政府不同,巴基斯坦對塔利班仍有影響力,要接觸和化解塔利班問題,必須讓巴基斯坦跑在前面。
2007年8月中旬舉行的巴阿邊境地區部落長老大支爾格會議,是在美國的背後努力下召開的,其關鍵著眼點也是如何盡快消化塔利班問題。巴阿聯合大支爾格會議,是2006年布希和卡爾扎伊共同倡議的,并得到了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的響應。
美國的初衷是,用阿富汗部族社會的傳統形式,尋找解決塔利班問題的現實辦法,例如通過部落地區的長老與塔利班達成局部停火和實現利益分享,從而保證阿富汗的總體穩定。然而,巴阿聯合大支爾格會議遭到了塔利班的抵制,在塔利班勢力非常活躍的部落,如巴基斯坦的南北瓦濟里斯坦和巴焦爾等部落,都沒有派長老出席會議。
目前,美國的策略是把巴基斯坦推到前面,與塔利班進行接觸,以避免美國直接與塔利班打交道。去年巴基斯坦在部落地區與塔利班達成的停火協議,要是沒有美國的默許也是不可思議的。
美國現在還在積極尋找其他途徑做塔利班的工作。一方面,美國加緊利用原先塔利班中的溫和勢力來代表西方聯軍與塔利班武裝談判。前塔利班指揮官、現任阿富汗國會議員羅基特和前塔利班駐巴基斯坦大使扎伊夫就是其中的兩個關鍵人物。
另一方面,美國也利用巴宗教政黨領袖做塔利班的工作,巴國會反對派領袖拉赫曼日前已赴俾路支省首府奎達,與塔利班指揮官曼蘇爾的手下會晤。拉赫曼提議在巴阿部落地區由塔利班及部落領袖等相關方面舉行多個小型的"部落長老會議",并由他本人作為中間人,以達成停火等和平協議。如果塔利班能做出積極回應,那今後在坎大哈和赫爾曼德省等塔利班勢力活躍地區,就可能達成停火協議,進而實現局部地區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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