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月19日,伊朗宣布停止向法國和英國供應石油,國際
油價隨即攀升至9個月以來的新高。紐約
原油期貨價格曾一度突破每桶105美元。與1970年代第四次中東戰爭時期阿拉伯產油國把石油作為武器對抗西方國家相比,如今的世界以及中東地緣政治格局都已完全不同,但波斯灣可能騰起的硝煙,給全球化時代國際社會造成的沖擊或許更大。
“如果法國與英國簽署長期供應合同,那么伊朗將恢復對這兩個國家的石油出口。”2月22日,伊朗國家石油公司負責人艾哈邁德·卡勒巴尼就“斷油”事件做出了新的表態。艾哈邁德·卡勒巴尼說:“雖然伊朗已停止向英國與法國出口石油,但如果包括
道達爾與
英國石油在內的公司確實想購買
伊朗石油,他們需要簽署長期購油合同,并不施加任何先決條件。”這一帶有“示好”意味的表態,距離伊朗2月19日高調宣布停止向法國和英國供油僅僅3天。
伊朗突然“變臉”,是政策調整的前兆還是姿態性的試探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從伊朗選擇性“斷油”的舉措來看,失去歐盟這個市場并非其所愿。不僅如此,伊朗更希望能利用手中的“石油牌”,分化歐盟與美國的對伊制裁聯盟。在宣布對英法“斷油”兩天后的21日,伊朗外長薩利希就表示,伊朗可以成為歐盟國家可靠的能源供應國。他還意有所指地說:“伊朗外交政策的基礎是加強與世界各國的關系,歐洲國家應該對伊朗采取更獨立的外交政策。”
伊朗比利比亞更重要
“石油輸出國組織內第二大、世界第五大產油國。”這是伊朗在與美歐外交博弈中拿石油做籌碼的底氣所在。伊朗局勢升溫對
國際油價的影響,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2011年1月,利比亞局勢開始惡化時,國際油價也曾出現大幅上漲。利比亞戰爭期間,倫敦北海
布倫特原油4月期貨價格上漲至每桶121.06美元,紐約商業交易所5月份交割的輕質原油期貨價格突破每桶108美元。但本報記者通過對比發現,從利比亞戰爭開始到結束,國際油價的漲幅為5%,而從國際原子能機構2011年11月發布對伊核報告,至伊朗今年2月19日對英法“斷油”以來,國際油價的漲幅就達到了9%。截至目前,國際油價依然在高位運行。
但伊朗的底氣也并不是很足,對英法“斷油”被指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因為這兩國對伊朗石油的依賴程度很小。法國外交部長朱佩對伊朗“斷油”回應說:“實際上不是伊朗決定不再供油,而是我們自己決定不再從伊朗進口石油。”此外,80%的外匯收入來自石油出口的現實,給了美歐以停止進口石油掐斷伊朗財路的可能性。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控制的世界金融體系,又給通過金融制裁掐斷伊朗財路提供了可行性。在經濟全球化時代,交易渠道的受限無疑會讓伊朗石油武器的威力大打折扣。
伊朗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軟肋所在,斷油、談判、軍演三管齊下,打出了一套外交組合拳。從2月20日起,伊朗哈塔姆安比亞防空基地在伊南部舉行代號為“真主的復仇”防空演習,這次為期4天的演習針對性非常明顯,就是應對以色列可能的空襲。伊朗最高領導人哈梅內伊2月22日再次發表講話,在重申伊朗“核權力”的同時,明確表示“伊朗從未尋求研發核武器,今后也不會研制核武器”。在剛剛結束的國際原子能機構代表團伊朗之行中,伊朗一方面表示出會談的意愿,但同時又拒絕了對方訪問“敏感”軍事設施的要求。
伊朗局勢波詭云譎,最終都會反映到國際油價上。目前來看,圍繞伊朗石油的制裁與反制裁仍將繼續,但只要波斯灣局勢不失控到走向戰爭,這輪博弈最終鹿死誰手還很難說。美歐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徹底封鎖伊朗的石油出口,而且油價的上漲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伊朗因石油出口減少而帶來的損失。但局勢惡化導致油價大幅上漲,對包括中國、印度在內的能源需求日增但抗風險能力較弱的新興經濟體來說,負面影響決不亞于受金融危機困擾的西方發達國家。
在這場新石油戰爭中,以色列起到了特殊作用。
就伊朗與美歐之間的石油博弈本身來說,以色列可以說是個“局外人”,它的關注點在伊朗的“核”而不是石油問題上。但正是這位“局外人”,有可能導致緊繃而微妙的波斯灣局勢出現質變:即以空襲伊朗核設施引燃中東戰火。盡管到目前為止,美國仍是對伊朗形勢的操盤者,而且發出的明確姿態是通過制裁逼出伊朗內部的變化,但是,作為伊朗最直接的對手,以色列有著遠遠比美國更強烈的不安全感。在伊朗問題重新成為焦點后,以色列已經多次出現自行其事的跡象。自從去年11月伊朗核危機再次爆發以來,以色列多次釋放軍事打擊伊朗核設施的信號,但其最近的表態和行為比以往更令外界擔憂。正因為如此,美國總統國家安全顧問多尼倫、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登普西最近先后親赴特拉維夫,在承諾保障以色列安全的同時,力勸以色列不要空襲伊朗核設施。俄羅斯外交部副部長加季洛夫2月22日也對以色列發出警告,稱“任何針對伊朗的軍事行動都會給中東地區以及整個國際關系體系帶來災難”。
對于美國和俄羅斯的表態,以色列外長利伯曼2月22日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應說,“以色列政府有責任維護國家和國民的安全,保障國家的未來。以色列會根據國家的利益而做出最佳的決定,美俄不要多管閑事。”18日,以色列國防軍總參謀長班尼·甘茨更是直白地說:“以色列是自身安全的首要保證者,打不打伊朗,我們有最終決定權。”以色列軍隊發言人19日表示,以軍20日開始在特拉維夫部署“鐵穹”火箭彈攔截系統。外界猜測,以色列的一系列舉動可能是為空襲伊朗核設施做準備。如果以色列對地緣形勢的判斷趨于悲觀,或者出于國內政治壓力,那么,脫離美國“掌控”單邊行動的可能并非不存在。一旦這種情況出現,以色列這個特殊的“局外人”,就可能成為這輪石油博弈中的關鍵角色。
蘇格蘭:
另一個石油風暴眼
在遠離波斯灣地區的北海油田,同樣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今年1月10日,蘇格蘭首席部長、蘇格蘭民族黨領導人薩蒙德公開宣布,蘇格蘭計劃在2014年秋天舉行獨立公投,以決定蘇格蘭是否從英國獨立出去。蘇格蘭脫離英國的訴求,有歷史的原因也有政治的因素,但目前最根本的動因還是經濟利益,北海油田問題即是集中體現。
早在1977年,蘇格蘭民族黨就以“北海油田屬于蘇格蘭”為競選口號,掀起過轟轟烈烈的獨立公投運動,不過最終公投未過關。
蘇格蘭民族黨在去年5月的地方議會選舉中擊敗主張維持統一的工黨后,獨立公投的問題再次被擺上臺面。英國政府每年從北海油田獲得88億英鎊稅收,部分蘇格蘭人對此頗有微詞。蘇格蘭民族黨一直希望通過北海油田的收益,來實現蘇格蘭的經濟繁榮。薩蒙德在宣布獨立公投決定后表示,“蘇格蘭獨立后將控制90%的北海油田,這將有望使蘇格蘭成為全球最富裕的國家之一,但英國方面顯然對此持有意見。”
2月17日,英國首相卡梅倫與薩蒙德就獨立公投問題舉行會談?穫惓兄Z,如果公投結果反對獨立的話,中央將下放更多權力給蘇格蘭。但雙方在是否賦予蘇格蘭“財政完全自治權”問題上分歧明顯,而財政自治權將直接涉及到北海油田收益劃分問題。英國能源部長查爾斯·亨德利的表態更為明確,“如果蘇格蘭獨立,北海石油工業將面臨巨大風險,因為只有英國政府才能確保蘇格蘭在歐洲的影響力,并為北海油氣產業創造穩定而持續的生產環境”。北海油田對于蘇格蘭來說可能僅僅意味著可觀的石油收益,但對于英國來說,它還是事關宏觀經濟和能源安全的戰略問題,尤其是在中東局勢動蕩的情況下。
誰是真正的操盤手
山雨欲來。人們的目光習慣性地瞟向美國。
2011年11月,國際原子能機構發布關于伊朗核問題的報告后,美國和歐盟國家隨即表示將加大對伊朗的制裁力度。2011年12月31日,美國總統奧巴馬簽署法案,對伊朗石油部門和與伊朗央行有商業往來的外國金融機構實施制裁。隨后,美國開始著手組建對伊朗的“石油禁運國際聯盟”。
目前美國的對伊“石油禁運國際聯盟”還沒完全成型,即使率先響應的歐盟國家內部,也對此存在分歧。受制于核事故后對石油需求的上升,作為盟友的日本也沒有對美國言聽計從,而是以減少進口代替完全停止進口。美國對伊朗石油的另一進口大戶印度的游說也未獲成功。數據顯示,印度今年1月從伊朗進口的石油達55萬桶,超過中國成為伊朗石油最大進口國。伊朗是中國石油重要的進口國,美國財長蓋特納1月訪華時,中國在對伊石油禁運問題上并未松口。
美國仍是國際油價的真正操盤手。從2006年起,美國不斷提高能源自給能力,對于石油進口的依賴程度持續下降,特別是對中東石油的依賴。美國的石油企業與伊朗之間基本沒有業務聯系。隨著美國
頁巖氣技術的成功開發,美國能源供需的結構出現了根本轉變。截至2011年10月,美國的能源自給率達到了81%,為1992年以來最高值,遠遠超過歐盟、日本以及中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美國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石油凈出口國,在能源替代方面,美國也走在了前面,風能、太陽能、地熱能、生物能源以及核能等
清潔能源也成為了美國未來能源開發領域的重心。這些變化,為美國從容地與伊朗玩“貓和老鼠”的游戲打下了基礎。
而中國作為伊朗石油的主要進口國,遠不可能像美國這樣從容。來自美國的能源供應壓力,正通過伊朗傳導過來。如何面對石油危機可能多點爆發,如何平衡防核不擴散的國際義務與中國能源進口多元穩定之間的關系,正成為前所未有的重大課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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