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巨頭能超越政府職能,其原因在于行業巨頭是俄權力系統的根基。
俄羅斯最大石油公司——國有的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基本敲定了收購俄羅斯第三大石油公司——秋明英國石油公司(TNK-BP,以下簡稱 BP秋明)的交易。這筆總額高達610億美元的兼并案不僅將打造出全球最大的上市石油公司,對于俄羅斯石油工業來說,其意義不亞于前尤科斯公司的倒閉。
俄羅斯石油公司同BP秋明兩家股東,英國石油公司和俄羅斯AAR財團分別達成了股份收購協議。
交易的第一部分,俄羅斯石油公司將以171億美元現金和12.84%的庫存股(約合109億美元)收購英國石油公司持有的50%股份。英國石油公司再以48億美元收購俄羅斯石油公司5.66%的國有股份(6億股)。
交易的第二部分,俄羅斯石油公司將以280億美元現金收購AAR財團持有的另外50%股份。雙方已經簽署意向協議。
根據兩家公司的業務指標,收購BP秋明之后,俄羅斯石油公司將在儲量和開采量(不包括天然氣業務)上超過埃克森-美孚,成為全球最大的上市石油公司。
俄石油轉向北極
今年6月份,英國石油宣布退出BP秋明,這為俄羅斯石油公司的收購創造了可能。實際上,早在2011年1月,兩家公司就曾達成過戰略性的換股交易 ——用俄羅斯石油公司9.5%的股份交換英國石油公司5%的股份。通過相互持股,雙方計劃共同開發北極大陸架。在合作中,俄羅斯人看重的是英國石油公司的技術能力,而英國石油公司需要俄羅斯豐富的油氣資源。
英國石油公司是最早進入俄羅斯市場,也是對在俄資產整合效率最高的外國石油公司。但在BP秋明的發展戰略上,英國石油公司同AAR財團最近幾年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在AAR財團的阻撓下,英國石油公司同俄羅斯石油公司的戰略合作被迫終止。對半分的股東結構使BP和AAR無法做出任何管理決策,這是BP 退出BP秋明的主要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英國石油公司的現任CEO羅伯特•達德利曾擔任BP秋明總裁,對俄羅斯市場有充分的了解。
對于俄羅斯石油工業來說,陸上油田的開發已經到了難以大幅增長的階段。俄羅斯礦產署承認,未開發的陸上油田已經所剩無幾。無論是政府還是能源公司都認為,俄羅斯石油開采的未來在大陸架,主要是北極。
根據俄羅斯政府的規定,有資格獲得大陸架開發許可的只有俄羅斯石油公司和天然氣工業公司,私人公司和外資公司的投資都必須同他們進行合作。
作為收購交易的核心人物,俄羅斯石油公司總裁謝欽曾長期主管能源行業,策劃和實施了針對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尤科斯事件”,最終由國有的俄羅斯石油公司收購了尤科斯破產后的大部分資產。
在執掌俄羅斯石油公司之后,謝欽將擴張業務范圍和提高管理效率作為公司發展的核心方向。這樣,同英國石油公司的合作是順理成章的。
對于北極開發來說,俄羅斯缺乏的是資金和技術。目前,俄羅斯石油公司已經同埃克森-美孚、挪威國家石油公司和意大利埃尼公司,天然氣工業公司同法國道達爾公司簽署了多個合作協議,外資公司將提供啟動資金和相應的技術。而按照俄羅斯石油公司和英國石油公司的計劃,在收購交易完成后,雙方也將開始一系列新的合作項目,包括俄羅斯大陸架和在第三國境內,英國石油公司準備將交易獲得的資金投入到新項目中。
有意思的是,俄羅斯石油公司成為全球最大石油公司,而英國石油公司持有俄羅斯石油公司20%的股份,正是霍多爾科夫斯基當年想在尤科斯身上實現的夢想,而將尤科斯的股份出售給埃克森-美孚的計劃激怒了普京和謝欽,反而使霍多爾科夫斯基陷入了牢獄之災。
收購背后的“俄羅斯病”
顯然,與尤科斯不同的是,如今的俄羅斯石油公司是國有公司,由政府控制著發展命脈。在收購BP秋明之后,國家將重新掌控俄羅斯一半以上的石油開采量。私人資本在俄羅斯石油工業中占主導地位的局面將結束。
實際上,俄羅斯將只剩一個私營石油公司——盧克石油,但其地位也可能被邊緣化。
將石油工業交給國家還是私人是能源行業討論得相當激烈的話題。在拉美國家石油公司國有化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同時,俄羅斯也逐步將90年代被私人瓜分的石油產業逐步收歸國有。對于國家掌控能源命脈的戰略意義自不必說,對于發展國有能源巨頭的弊端卻需要有清晰的認識。
需要承認的是,盡管俄羅斯的私有化和抵押拍賣并不光彩,但將石油工業交給私人使這個行業重新煥發了生機。蘇聯石油產量從1988年開始下降,到90 年代初幾乎瀕臨崩潰。但在私有化之后,石油開采量在1997至1999年趨于穩定,從2000年開始爆發性增長。這一方面得益于油價的回升,但私人投資者在提高管理效率和采用新技術等方面功不可沒。
有專家回憶,俄羅斯政府2001年在制定長期能源戰略時預測,到2020年全國的石油開采量為3.5億噸。實際上,當年產量就達到了3.48億噸。 2000至2004年,在石油工業國有化和大幅提高出口關稅前,俄羅斯石油開采增幅高達每年8.5%。而2005至2011年的增幅只有1.6%。
伴隨著國有化的還有巨大化。天然氣工業公司以130億美元收購了西伯利亞石油公司,俄羅斯石油公司則將要兼并BP秋明。俄羅斯陸上已經沒有大型油田,剩下的中小型油田還很多,但這又不是大型公司感興趣的對象。實際上,如果要保持陸上油田的開采水平,支持小型公司比打造巨無霸更有效。
在發展大陸架項目上,特別是在氣候和地理條件都相當特殊的北極來說,大型國有公司能夠發揮實力。俄羅斯總統秘書佩斯科夫稱,只有大型國有公司才能保證對大陸架開發的投資。
但是,從90年以來,俄羅斯大陸架項目的發展顯得異常緩慢。薩哈林1號和2號項目由埃克森-美孚和殼牌建起來了,而俄羅斯國有公司主導的項目都還在起步階段。巴倫支海的什托克曼項目一拖再拖,伯朝拉海的普里拉茲洛姆項目也才剛剛投產。
再回到BP秋明的收購交易上。從整個過程看,這是謝欽和普京的領地,俄羅斯石油公司完全凌駕于俄羅斯政府,無論是總理梅德韋杰夫,主管能源的副總理德沃爾科維奇,還是能源部長諾瓦克,都被晾在一邊,不僅沒有發言權,甚至連具體情況也不清楚。
更有意思的是,在談到政府對交易的審批時,謝欽表示,總統會向政府下達相關命令。一家行業巨頭如此超越政府的職能,才是最可怕的。